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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葉潛之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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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潛憤怒離開,一旁侍衛看他一身淩厲的怒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,個個面面相覷,誰也沒敢多問便任由他離開了。

葉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裏去,當他停下腳步的時候發現自己來到了馬廄裏。葉潛一咬牙,上前牽了自己平時騎的那匹馬,矯健一躍翻身上馬,然後一夾馬肚子,馬兒便飛馳而出。

葉潛從後院出來,後院家丁守護認識葉潛,見他這麽急匆匆出來只以為有什麽急事,當然不敢阻攔,也是任憑他出去了。

葉潛騎馬出來,沿著偏僻的小路狂奔,很快便到了荒郊之外。

此時正是秋季落葉繽紛之時,他只看到荒郊野外枯草一片,落葉繽紛,好一番落寞景象!葉潛拉住韁繩,對著碧空藍天呆呆地望了一會,這才下馬。

下馬後他將馬放在那裏,自己隨便找了處枯草地仰面躺下。秋高氣爽的時候,天高闊,偶爾有幾朵雲兒飄過。

葉潛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情。很小的時候,母親為了他的前途將他送到了父親鄭家那裏養著,自己在鄭家可謂是受盡了委屈遭盡了白眼。缺衣少食不說,小小年紀便日夜勞作,日子過得艱辛無比,簡直如畜生都不如。那時候的葉潛唯一放松的時候便是放羊的時候,可以躺在碧綠的草地上望著天空,暢想著自己的將來。

葉潛口中泛起苦澀,那時候的葉潛年幼,那時候的葉潛不懂事,他以為長大了後一切都會好起來,他以為離開鄭家回到母親身邊自己就可以過上好一些的日子。

那時候的葉潛只知道鄭夫人不喜歡自己,他還不知道門第有高低,出身有尊卑,他還不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是多麽的卑微低賤!

小小的葉潛在別人的鄙視白眼中,依然倔強驕傲地活著。他任憑鄭夫人打罵嘲諷,任憑那些原本是他兄弟的人嘲笑辱罵,他默默地做著年幼的孩子原本不應該承擔的工作,他倔強地忍受著饑餓和寒冷對他小小身體的折磨。

他之所以能夠忍下來,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鄭家,回到母親身邊,他以為自己總有一天會做出一番事業,總有一天那些鄙視過他嘲諷過他的人都會刮目相看!

他認為,他是翺翔九天的鷹,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和愚昧無知的婦人計較。

這麽多年過去了,葉潛已經不再經受饑餓和寒冷的折磨,也沒有人再對他打罵了,可是他的心卻越來越不再驕傲,他的姿態也越來越低下!

現在的葉潛知道了,身體的痛苦和辱罵的言辭根本不算什麽。世間最鋒利的刀是殺人於無形的,它能將你無聲無息地折磨至死!

那時候他終於得償所願離開了鄭家回到母親身邊,他得到了主人的恩賜學習他本不應該學習的東西。那個高高在上的主人,是那麽優雅嫵媚而又漫不經心地恩準自己留在侯府。

那一刻,他悄悄地透過眼臉望了一眼女主人,從此之後這個女人的麗影就留在了他的夢裏。

後來,他很努力地讓自己變得高大,變得勇敢,他開始讀書識字,開始習武練劍。在月夜之下,在晨曦之中,都會有那麽一個身影,高大卻單薄,拿著一把劍在狂舞。

他的心中有一團火焰,他的腦中揮不去那抹倩影。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自己平息那止不住的渴望,所以他只能讓汗水揮灑,一次次地拔劍,舞劍。

當他將一切做到所有的人都認為他足夠優秀的時候,他自己卻開始絕望起來。他絕望地發現,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是無法靠近那個女人的。

那個女人,是先皇的長女,是當今聖上的姐姐,是平西候府的女主人,是金枝玉葉,是已為人妻!

葉潛呢,葉潛是誰?葉潛只是侯爺府中浣衣女和人私通生下的孩子,是一個只能隨了母姓的孩子,是一個卑微低賤到只能依附在侯府的野種。

葉潛的心是火熱的,葉潛的外表是英俊高大的,葉潛的劍法和騎術都是無人可比的,甚至葉潛的兵法學識都是屈指可數的,可是葉潛的身份是低賤的。

這樣的葉潛,怎麽可以肖想侯爺府的女主人?平西候府,這是葉潛一大家子依附的門第啊!

葉潛又想到了自己的姐姐長雲,他的姐姐冰雪聰明心有所屬,卻選擇了那樣的一條道路。周圍的人都在羨慕恭喜,母親和其他姐姐都在沾沾自喜,可是只有葉潛在想,姐姐幸福嗎,姐姐快樂嗎?她真得永遠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嗎?

以色侍人豈能長久!

葉潛眸子裏劇烈的掙紮著,深沈地痛苦著,他握緊了拳,仰天長嘯,他想將心中的悲憤和不平吼出,他想質問上天,既生我,何必如此辱我!

我有昂藏七尺之軀,我有翺翔九天之志,為何卻只能屈居於此,在自己尊崇而愛慕的女人裙裾下茍且偷生!

他放聲大叫,叫聲幾乎傳遍這邊荒郊,穿透整個蒼穹。可是他卻聽不到答案,沒有人回答他,沒有人告訴他這一切是為什麽?也沒有人告訴他到底該怎麽做!

很久之後,他頹然地蹲坐在枯草上,征楞地望著飄飛的落葉。

他不怕累不怕苦,他可以忍旁人所不能忍,他能做別人所不敢做之事,他的劍一出鞘幾乎無人能擋!可是那又怎麽樣呢,這一切都不能讓他擺脫貧窮卑賤。

在世人的眼中,即使他如何的出色,他都只是平西候府中的一個身份卑微的小奴。

葉潛在頹廢中忽然仰面“哈哈”大笑,他的笑聲有著少年的稚嫩卻又有壯年人的滄桑,他豪邁地大笑,諷刺地大笑,笑到眼角有一絲濕潤滑下。

是什麽讓你生而下賤,是什麽讓你小小年紀看盡世間酸楚,是什麽讓你滿腔抱負卻無處施展?

男兒有淚不輕彈,你饑寒交迫暈倒在羊群裏時沒有哭,你遭受辱罵看盡他人白眼的時候沒有哭,你累了痛了親人離別了的時候的都沒有哭,可是為什麽現在你的淚卻在往下流?

朦朧中,他看到跟隨自己多日的那匹馬兒正平靜地望著自己,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就連馬兒都在無奈同情地望著自己。他將馬兒拉過來,讓馬兒低下頭,自己伸手輕輕撫摸著它的鬢毛。

馬兒乖順,任憑它的撫弄。

葉潛淒楚地笑了:“馬兒,世間也只有你不曾看輕過我了。”

這幾日朝陽公主的心情並不好。

錦繡從旁觀察,知道主人還在生那個葉潛小奴的氣,偏生那小奴倔強,至今也不肯在主人面前人認個錯。錦繡無奈之下也去找過葉潛的家人讓他們勸說一下,可是那個葉婆子啊,說了也等於沒說的樣子,葉潛那個倔強種子哪裏能聽得進去。

錦繡嘆了口氣,她現在有些嘆息葉長雲那麽通透的一個人怎麽就這樣離開了!如果長雲在,葉潛多少還是聽這個姐姐的話的吧。錦繡看這幾日主人心情實在抑郁,也曾提議讓撫桃和品蓮上來伺候,誰知道主人直接說“沒胃口。”

錦繡真是又無奈又好笑,那是活生生的人,又不是膳食,怎麽就直接來了句“沒胃口”呢!

就在錦繡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,朝陽城裏碧羅夫人卻送來柬子,錦繡打開一看,原來是碧羅夫人邀請主人前去瓊臺賞月。錦繡心想主人向來和碧羅夫人交好,若是能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,便趕緊將這貼子向主人稟報了。

朝陽公主漫不經心地翻開那請柬,懶散地說:“月亮在哪裏看不是一樣麽,何必巴巴地跑到她那裏去看!”

錦繡一聽這話,心想真是不想去了,正要上前勸說,誰知道主人話鋒一轉:“不過去找她賞賞月也是好的。”

如此一來,三日後前去碧羅夫人那裏賞月的事算是敲定了。

這一次朝陽公主的車騎中並沒有葉潛。

當時錦繡順口提起葉潛試探下公主的口風,誰知道朝陽公主聽到葉潛,好像根本忘記了這個人般,輕輕“哦”了聲,秀眉一挑,直接下令說:“最近城外的一處堤壩不是正在修繕嗎?他練過武有力氣,去幫下忙得了。”

錦繡頓時語塞,葉潛雖為騎奴,但如今也是精通騎射,且是公主的入幕之賓,怎麽可以派出去做這些呢?

公主見她猶豫,冷笑道:“怎麽,我的話你都不聽了?”

錦繡哪裏還敢說什麽,趕緊答應,又跑出去向外面吩咐了。

於是當朝陽公主的車騎浩浩蕩蕩出行的時候,原本身為騎衛的葉潛離開了侯府開始去城外幫忙修建堤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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